聆舒

随便写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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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堡没了。”王源说。

他埋着头，摁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漫不经心，语气却委委屈屈，垂下来的额发弯成不高兴的形状，软趴趴的。

“嗯？什么城堡？”王俊凯的头发还湿着，他顶着一张毛巾，还在喝牛奶，看向镜头的目光略有些茫然。

不过倒是一眼就注意到王源的手捏着的地方是他上次录节目时烫伤的那根手指，已经好了，但长出来的新皮比他原本就白到发亮的肤色还要白一点。

“你的手指……”

“我在沙滩上堆的小城堡。”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闭嘴，王俊凯叼着玻璃杯的杯口，唇边印了一圈雪白的牛奶印，王源抬起头，嘴唇气呼呼的嘟起，唇角往下拉。

“……再搭一个。”王俊凯说。

真不是什么大事，堆不完的城堡多了去了，坏了也很正常，真砖水泥搭起来的雄伟建筑尚有老旧崩塌的一天，更何况是海浪一卷便消失无踪的脆弱泥土。

只是——

“被别人踩的。”王源闷闷的继续说。

“那你把灯关了，偷偷蒙在被子里骂她，”王俊凯想了想，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再加一个被窝，不告诉别人了。”

幼稚。

王源翻了个白眼，很慢很慢的说：“本来是打算修好了用来关你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屏幕，王俊凯好像把手机从静置架上拿下来了，正认认真真的盯着屏幕不知道看什么东西，给了他一个非常死亡的下巴视角，“你干嘛呢？”

王俊凯含含糊糊的从喉咙里敷衍似的发了个音。

然后他眼睛一亮，王源听见对面传来“叮咚”一声提示，王俊凯重新把手机架好，对着镜头薅了薅自己的额发，都抹起来露出额头，敲敲手机屏幕示意王源看聊天界面。

王源缩小了视频页面，看了看对话框。

王俊凯发过来一个淘宝订单，下单时间是十秒钟前，内容是“乐高积木 山地特警组”，同城特快，明天送达。

王俊凯皱着眉头耸着肩，故作严肃，非常夸张的压低了声音学习中年大叔，“我立刻去抓捕非法破坏建筑物的犯罪分子。”

幼稚。

非常幼稚。

但王源非常受用，因为工作而压抑了一天降至谷底的心情都瞬间起飞，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山地特警组”——警官的直升机还是蓝色的，忍不住笑的弯起眼睛来。

嘴上却还要别扭：“你好幼稚啊王俊凯，真能飞过来啊？”

“是哦，”王俊凯依然一本正经，他难得的没第一时间处理糊在嘴边的那圈“牛奶胡子”，喜剧效果加倍，“同城特快，明天就到，我立刻组装起飞，请同志等待救援，不要乱跑。”

“那你等我回来玩呗，”王源说，“我也想玩。”

“可你二十八号才回来，我们特警办案都是刻不容缓的。”

“你讲讲道理！我不是特警的特级保护对象吗？你不该惯着我？”

“这位同志说的有道理，像你这么重要的保护对象，应该拴在裤腰带上随身携带，”王俊凯沉着脸，继续演戏，“嗯，让本特警看看明天的机票……”

王源笑得前合后仰，问他：“那警官要带我一起去抓捕罪犯吗？”

“是的，但警官现在很忙，”王俊凯也被他的笑感染，绷不住的露出些笑意，“忙着抓捕一只离家出走的兔兔。”

“被抓住了会有惩罚吗？”

“不会哦，但是会被迫吃很多胡萝卜。”

“为什么啊？”

“因为他最近又瘦了。”

王源又笑，骂他：“神经病啊王俊凯。”

王俊凯也笑，他们俩傻子似的笑了许久，又就着今天的天气问题聊了起来，无非是些“天冷就多穿衣服”“天热也别贪凉要记得盖被子”之类的废话，挂电话之前王源说：“我明天真回来。”

“嗯，好，”王俊凯点点头，混不在意，“注意安全。”

于是电话挂断，关了房间里的灯。王源将自己摊平在床的左半边，往床的另一边看一看，对着黢黑一片的房间，无声的笑了笑。

闭上眼能看到一只趴在枕边的猫，会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伸出爪子和他击掌道晚安。

辗转两次航班，其实是件挺累的事情。

但王源的脚步依然轻快极了，夜风吹拂起他额间细碎的发丝，他像是乘着风，要去云层上散散心，腕间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转动，一下下敲击进脉搏，他无意识的随着那节奏用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啪嗒。”

“啪嗒。”

王俊凯缩在车座后，贴紧了最后一排位置，将自己蜷在铺了毯子的狭窄地界里，对着手机屏幕哀叹自己的卑微——出门接个男朋友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像话吗？

不像话！

前座的司机和助理还偷偷嘲笑他，这像话吗？

嘲笑老板（的男朋友），不像话！

王源的飞机居然延误，航空公司的良心不会痛吗？这像话吗！

真是不像话！

一直蜷着太累，但他也没办法坐起来伸展一下身体，助理借着上厕所的名义下车给他打探了一圈，周围缩了好几个私生和接机粉丝，王俊凯只得又把自己往车座下塞一塞，企图化为分子湮灭进空气。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他眨了眨眼睛，忽地听见外边传来几声“源源”的尖叫，耳朵里“嗡嗡”一阵蜂鸣。

人群的喧嚣热闹，杂序无章的混乱脚步声，夜班航空的轰鸣声……一切的嘈杂堵在耳际，王俊凯无意识的攥紧了在手里抓了许久的一个乐高上的小部件，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怦怦”跳动。

这跳动的动静太大，会不会震颤了一整个庞大的车身，引来他人瞩目？

这跳动的声响太大，会不会隔着尘埃与稀薄空气，直接抵达他人耳畔，引来众说纷纭？

他惴惴不安，却偏偏满怀期待，眼睛不由自主发亮，手指悄悄摁住了前座的椅背。

“哗啦——”

终于有光从前方溢进来，随即一个熟悉的人影钻进了车身，车门关闭，那人坐下来，扣上了安全带，说：“行了，走吧。”

王源摘下帽子和口罩，习惯性的要往左边放，却突然发现自己左边的位置被推到了后面——保姆车是三座的，后排长期空置，第二排必定会放一个空位供他丢东西，王源愣了一下，拿着帽子的手一时僵住，旋即，有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握住了他冰凉脚踝。

王俊凯蹲在地上，仰起头，对他笑了笑。

他脸上照不到光，藏在黑暗座位，睫毛却随眼波颤动，似惊鸿翩跹。

那瞬间王源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句类似歌词的话——

“称赞他睫毛颤动似蝴蝶振翼/美丽又纤细/如诗中画影/可望不可及”

然而裸露脚踝被抓住的触感与热度太过真实，这真切与虚妄夹缝中王源忍不住伸出手去——

“啪。”

黑暗里弹出一张细小织网，捕住了他探寻的手指。

“抓到你了。”

王俊凯说。

王源触电般收回了手。

王警官用于捕捉离家出走的兔子的工具乃是今日乘着晨风抵达家门的乐高中一弹射网配件，喷射力度正好，大小方便携带，十分贴心。

就是兔子好像不太高兴，明明接收到他挠膝盖想要亲吻的按时也仰着头不肯就范，甚至高傲的仰着头，连口罩都不愿意摘，王俊凯只好缩在他腿边可怜巴巴的玩他细长手指，捏一捏他被烫伤过的地方，吹一吹凉气卖蠢念叨“痛痛飞走了”。

临到下车，才终于得到点回应，王源把口罩扒拉下来，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王俊凯下意识的闭眼，感觉到王源的嘴唇擦过睫毛，停顿了许久，才松开。

王源轻声说：“我也抓住你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