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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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王俊凯其实有所察觉。

在结束了《红字情书》的拍摄之后，他就很少再见到王源了。他直觉王源在有意识的躲开自己，这当然不是无稽之谈——不然王源为什么一反往常的接受了公司给他安排的声乐老师和舞蹈老师，还申请调整了练习时间，和自己错开待在练习室的时段？

没记错的话，一年前公司就想给王源安排另外的练习老师，但被王源拒绝了。

王俊凯想不通为什么王源一年前没有接受的事情，在一年后重新排上日程时便能轻易的接受了，甚至还为此大费周章地改动了行程？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肯定会挑一个王源的训练时间将他堵在练习室里好好盘问一番，原本王俊凯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就在他正拿着红笔对自己的行程表涂涂改改时，电子管家突然“滴”的一声响，光幕投影自动打开，王俊凯一抬头，就看见了屏幕里的王源。

王源正在接受一个采访，媒体方的提问针对了他刚刚结束录制的一档国民度极高的综艺，其中不乏各种尖锐的剧透提问——假如王源在过程中涉及到一点节目内容的透露，那么很可能会被剪掉节目内相关的镜头。

可王源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从容而得体的回答了每一个问题，显得十分的游刃有余，浑然不似他们刚出道那会儿，回答问题时要转移话题，还有些磕磕巴巴的样子，如今的王源已经可以独自面对媒体各种花样百出的刁难，他甚至一直在笑着，脸上毫无半丝颜色的变化。

于是王俊凯又一次被迫的意识到——王源长大了。

王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的、不声不响的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王俊凯突然无来由的焦躁起来，他盯着光幕，死死地咬住了王源的眼睛，妄图从中找出一点不适的神情来，似乎只要能找出半分王源不开心的情绪他就能获得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的胜利似的，硝烟无声的弥漫在四周的空间里，可直至整场采访结束为止，王俊凯都没能找出王源半点失误，因此他不得不给自己插上投降的白旗，对成人模样的王源低头认输。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把拽在手里的行程表给弄皱了，有一点红色的墨迹沾在了自己的指尖，他用另一个指尖去擦，却把那块红晕染开来，好像怎么也擦不掉了。

王俊凯突然感到有一点无端的荒唐。

他抿了一下嘴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咽下了一点苦涩的唾液，那种苦味隐秘而难以形容，不似苦瓜那样单纯的涩口，而是直直地抵达了心尖，蔓延出一段难耐的酸。

他一下子抬起手，将皱巴巴的行程表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这是他和王源出道的第三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共同走过了两年多的时光，在公司的合约有六年——所以接下来的三年多时间里，他们还将继续前行，无论是作为单独的个体活动还是两个人并肩前行，总归“王俊凯”和“王源”这两个名字是会紧密联系的，是无法分开的。

——就像马思远和王凯利的名字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一样。

王俊凯突然想到了《风往》，其实自从那天王源在练习室看剧本看到流泪之后，他就回家翻阅了这个剧本的原作，无法否认他一开始是难以置信的，尽管在当今时代，同性之间的情感也是正确的这一点已经被写入了小学课本，但王俊凯看到它如此直接的袒露在自己面前时，还是如同打开了一扇神秘而未知的大门，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害怕却又十分好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将这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几乎要把原文中王凯利的每一分心理描写都刻画入自己的骨血，因此在拍摄过程中他总是不自然的流露出属于“王凯利”的情绪。

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屋顶上的一场戏，兄弟俩经历了家道变故，在屋顶守着一台小小的望远镜为前途命运而迷茫，王源抱着膝盖侧着脸看他，说：“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剧本告诉王俊凯，这时候他应该回答“没关系，天塌下来有哥扛着呢”。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王俊凯的脑海里满是原著中漫天星河的灿烂场景——

马思远说：“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我爱你，我该怎么办？——他的眼瞳里写满了慌张与难过，星星颠沛流离的住进他的眸子，却被潭水淹没，雾蒙蒙一片，看不透彻。

王凯利无声地看着他，父母再没了消息，从此天大地大任他奔走，再也没有了伦理顾忌，不用管旁人的目光——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他垂下眼睫，心想：“我不能让他这么难过的。”

王凯利说：“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王俊凯张了张嘴，说：“我……”然后他一下子顿住了，如同肇事的车辆紧急刹车，一瞬间头脑空白，嗡嗡作响，其实反应过来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不过短短两秒钟，却在王俊凯的感知里拉抻开了一个漫长的节点，让他十分无措。

反应过来之后，他才艰难地接上了自己的台词：“没关系，天塌下来有哥扛着呢。”

那是一年多以前一个沉默而压抑的夜晚，王俊凯隔着时光回望当时的自己，惊觉那般熟悉的苦味竟然早已在舌尖滚过一遭，却被他丢进了滚滚红尘，装作遗失了。

站在红尘此岸，他打捞起一年多以前的自己，蓦然失了神。

他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关于王源的事情？关于他的生活、他的逃避，这些有什么了不起？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总有一天会在娱乐圈里摸爬打滚到面目全非，他一开始不愿意走卖CP的路线，因为心里清楚这样的路不可能一辈子走下去，两年前王源不懂，他让王源快点长大，两年后王源便如他所愿的长大了。

明明他在一年前就意识到了“王源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情——可他为什么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接受？

王俊凯用湿毛巾盖住了自己的脸，觉得这种患得患失又令人焦躁的情绪来的太过突然又太过顺理成章，如此猝不及防，像是洪水决堤，一瞬间就让他的堡垒摇摇欲坠。

他狼狈不堪地维持着自己脆弱的防线，昏昏沉沉的在这一年的岁月里继续摸爬滚打的前行，持续和王源扮演着好兄弟好朋友的角色。

然后在看见某个综艺上放大了王源关心一个女艺人的细节那瞬间，骤然崩塌了。

王凯利终于也抓住了王俊凯的影子，咬破了他的心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他是你的心魔。”

“你爱他。”

TBC

给大家表演一个我 杀 我 自己！！！！